网课时代,一位父亲的教育突围战
2020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缓,窗外的樱花如期绽放,却无人驻足欣赏,在这个被疫情按下暂停键的世界里,我和十岁的儿子被困在九十平米的钢筋水泥中,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"亲密接触",最初的两周堪称灾难——他对着电脑屏幕神游太虚,我盯着工作报表焦头烂额;他抱怨数学题像外星密码,我苦恼会议纪要总被打断,直到某个深夜,看着儿子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的背影,iPad还亮着未完成的作业页面,我突然意识到:这场疫情不是教育的休止符,而是家庭教育真正的起点。
【第一幕:从监工到同学】
线上教学刚开始时,我像大多数家长一样扮演着"电子监工"的角色,书桌前贴着精确到分钟的作息表,手机里装了三款监控软件,甚至网购了可以远程锁屏的路由器,直到发现儿子用分屏功能一边听课一边打游戏,我们爆发了激烈冲突。"你根本不懂!"他摔门时的哭喊让我怔在原地,那个周末,我做出了改变一生的决定——放下家长的权威,成为他的"同桌"。
我们重新布置了书房,并排放置两张书桌,当他上语文课时,我就在旁边处理邮件;数学课变成我们的竞赛场,谁先解出题目就能获得选择晚餐的权利,有次科学课讲到浮力原理,我们翻出浴缸做起了沉浮实验,打湿了半个卫生间却笑得前仰后合,德国教育家福禄贝尔说:"教育之道无他,唯爱与榜样而已。"当我不再居高临下地指挥,而是蹲下来与他共同学习时,知识的溪流终于开始自然流淌。
【第二幕:厨房里的通识课】
居家令让外卖变得奢侈,这也意外开辟了新的教育现场,某个焦头烂额的工作日傍晚,儿子举着烧焦的煎蛋怯生生问我:"能不能教我做菜?"于是厨房变成了跨学科教室:称面粉时复习小数运算,研究发酵原理时探讨微生物知识,计算烤箱温度时运用单位换算,有次做菠萝包,我们甚至追溯到了大航海时代的面包起源。
最珍贵的收获发生在揉面团的时候,当四只沾满面粉的手在案板上交错,他突然说起被同学孤立的烦恼,面粉的微粒在阳光下飞舞,就像青春期那些无处安放的心事,在这个充满烟火气的空间里,教科书里的"亲子沟通"变成了真实的生命对话,美国作家迈克尔·波伦在《烹》中写道:"厨房是最后一个抵抗虚拟化的堡垒。"在这个特殊时期,它成为了我们抵抗情感疏离的根据地。
【第三幕:阳台上的自然课】
封闭管理期间,三平米的阳台成了我们与自然对话的窗口,儿子在花盆里种下绿豆,我们每天记录茎秆的生长曲线,当第一对真叶展开时,他惊呼:"和教科书上画的一模一样!"某天清晨发现蚜虫入侵,他翻出我的放大镜当了回"植物医生",这场微型生态危机最终以自制辣椒水杀虫剂告终,也让他理解了生物防治的奥妙。
这些体验颠覆了我对"学习"的认知,过去总觉得教育必须发生在明亮的教室,有黑板、课表和标准化测试,但看着儿子蹲在夕阳里给番茄人工授粉的专注侧脸,我忽然明白蒙台梭利为何强调"环境即教育",日本教育家福泽谕吉有言:"教育的目的不是填满水桶,而是点燃火焰。"在那些与泥土、昆虫相伴的午后,我看见了他眼里求知的光。
【第四幕:游戏中的翻转课堂】
当儿子第一百零七次请求"再玩十分钟"时,我决定化敌为友,周末的《我的世界》时间变成了建筑力学实践课,他搭建的悬索桥让我这个工程师自愧不如;《文明6》的游戏过程暗含了地理、历史和资源管理知识,有次为争论拿破仑的战略,我们翻出世界地图和历史年表,辩论持续到深夜。
这种"游戏化学习"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,期中考试他的社会科成绩跃升二十名,论文里引用了游戏中的城邦制度案例,英国教育学家帕克赫斯特说过:"所有真正的学习都是主动发现的过程。"当学习从被动接受变为主动探索,知识便有了生命力,疫情期间全球教育科技投资增长320%,这个数字背后是千万个家庭对教育本质的重新思考。
解封那天,儿子在校门口突然转身问我:"爸爸,以后还能一起做实验吗?"我揉了揉他的头发,想起这三个月的点点滴滴,我们共同经历了七次网络崩溃、三十二次烹饪失败、无数个抓耳挠腮的数学夜晚,却也收获了比任何成绩单都珍贵的成长。
疫情终将过去,但这段特殊时光给予我们的启示会长存:教育从来不在远方,它就藏在每日的餐桌对话里,在共同克服的困境中,在那些放下身段与孩子平视的瞬间,法国作家圣埃克苏佩里在《小王子》中写道:"所有大人都曾经是小孩,虽然只有少数人记得。"这场疫情中的家庭教育实验,让我重新找回了那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,也终于懂得——最好的教育,是父母与孩子互为师生的永恒对话。
发表评论